和田玉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东西,我这么讲不是要向那些妄人一样鼓吹什么盘玉可以治疗心脑血管疾病,也不是要讲戴玉能够辟邪挡灾,今天我们也不探讨玉文化的渊深,我所感兴趣的恰恰是喜欢和田玉的这些人。
在和玉友打交道的这许多年里,我越来越真切的感受到这是个别具特色的群体,其中不乏文人雅士,而今也难免混入一些市井泼皮。但无论如何,这些人并非庸碌之辈,都各有千秋,别是一番滋味。
而锦翁是一众资深和田玉爱好者中尤为卓尔不群的一位,据他自我介绍早年曾在上海混迹多年,所以从打扮上就与周边的人形成鲜明的反差。在我的印象中,无论寒暑,锦翁总是上身白色茧绸唐装,下身黑色宽松裤子,千层底布鞋。
加之一头银白色半长发,面色黑中透着红亮,神采奕奕,仙风道骨,我似乎就在某些电视节目里看见过这种形象的知名书画家,在现实生活中他这造型肯定是独一份,掺在人头攒动的古玩市集里也能一眼就跳出来。
至于锦翁的藏品也是数量惊人,大概有三四间平房吧,里面堆满了以和田玉为主的工艺品,别看多,收藏的方向却不明确。古今中外,红山良绪、战汉的玉壁、辽代的玉覆面,在他看来件件都是珍品。
有些经济实力人说起话来自然也就硬气。“我看和田玉那是从海派大师那学来的,什么子玉山料、古玉断代都是一眼过。也没那么多理论,就是过眼的真东西太多了。本来么,这事就不是靠读书掌握的,你看一辈子的书,没见过实物,那也是空谈,而且咱也不是不看书啊?各种拍卖图录翻翻也就足够了。”
这是锦翁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初品起来理论结合实践,也的确有几分道理。我对他的信服是从一颗切开的“子玉原石”破灭的。至今我仍然记得那一刻,锦翁眼睛里流露出捡到大漏后兴奋的精光。
“怎么样?红皮白肉,这是一点儿都没露着肉的铁锈红,一刀下去,嘎嘎的白,超过羊脂了吧?我这眼力,别人都看不出来,咱有经验啊,一下就把他们全震了,还一半儿呢!我放家里没舍得拿出来。”锦翁自鸣得意。
我却尴尬得哑口无言,他手上的是一种产自甘肃古河道中,略含透闪石成份的石头,在正规的检测实验室中根本就不会出据和田玉证书,也正因于此,这东西才会被完整的红皮包裹着。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老冯外表平平无奇,以至于我想做些简单的描述都无从着手,长相也丝毫找不到任何特征。比之锦翁,他在玉友圈子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要不是遇上实不可解的专业难题,谁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过去大家还都以为老冯经济上很拮据,由于周身上下非但没有一件奢侈品,而且作为一个玉友,居然很少见到他佩戴着什么玉器,这点上显然不如周身上下几乎武装到牙齿的锦翁看着叫人信服。
但我却知道老冯家里就两样东西最多,其一就是书,而且其中不少是在我们这座小城难得一见的古籍善本。其二便是玉器,尽管没一件锦翁那种嚣张跋扈的“国宝”,但胜在每一件都真实的前提下还有些意趣。
“钱都买这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啦,生活当然就得节俭些,我又不是什么大款。虽然国学的书也看了几十年,但越看越觉得自己无知,所以也就不敢在人前妄自发表观点。尤其在和田玉这件事情上,多数问题并没有终极的正确答案。”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听过他这番高论的人。
在我看来,只要有了和田玉这项爱好,再有经济实力也会秒变穷人,但不同之处在于有些人的穷体现在物质生活中,有些人的穷则表现在精神世界里。
当然我们也可以乐观一些,反过来看,他们也可以解释为物质上的富足与精神生活的丰富。我们也没必要故意抬高一方,打压另一方。众生平等,我们且各行其道,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