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们聊到小廖有了进货渠道，自己奔赴新疆，这也勾起了我的回忆，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的往日画面：“以前我也经常到矿区考察，无人区就别说了，偏远些的村里，那水都喝不惯，几顿手抓肉下来，再闻见羊肉味儿都反胃。现在想想，我还是爱吃羊肉串。”
“可不咋的？前几次纯粹探路，买得不多，连路费都没挣出来，直到我第四次去收料子，刚好在洛浦县的一个小路口碰上一个白胡子老汉，正气鼓鼓地拉着一大块儿石头回家呢。瞧见我还直用白眼仁翻我，也听不清他都嘟囔什么，我却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就主动笑着迎上去说了句：喀什巴姆？”听小廖的发音还真有点儿和田口音，我不禁觉得好笑。
“老汉见我一个汉人能说维语，先是一愣，后面就是一大串的贯口，我只听懂了个大概意思，可能是他家早年留下了这块儿好玉，可全被皮包着，市场的外行们不肯买，连谈价的都没有，他要回家凿开，回来卖个高价，给儿子买汽车娶老婆之类的。”小廖喝了口水，往椅子上靠靠，刚刚现出些自得来，我却不愿出声打扰他的思路。
“看那么个石包玉，我心里也没底啊！可是依着老褚的传授和自己摸索出的路数，我起初不看好这块玉，直到维族老汉都有些急了，我才断定这里面玉的比例很高，赌性在于内部会不会出现火龙果之类的杂质。”小廖边说边比划。
“这么大呢，像个压扁的大西瓜。我一问价，老头好像想都没想，张嘴就是30万，这可把我给吓坏了，狮子大开口呀！我身上也没背着那么多钱啊！正要打退堂鼓呢，我突然想起来，忙着跟他这较劲，居然一直没拿手电看这石头呢，于是我掏出聚光手电一点儿一点儿的在这大西瓜上蹭，直到手电的前端开始发烫了，我这才在一处玉皮略薄的地方看到透出来淡淡的乳白色光来，好料子，难得皮这么多，里面的肉却这么好，老气油润，按这大小，手镯都可以出好几只。”这话讲得有些咬牙切齿，同时我见小寥握紧了拳头。
“那你怎么把这子玉拿下的呀？”这时我也有了些兴趣。
“说来好笑，就没这么做生意的，我叫老头和我进城，可他倔呀！非给现钱不走，本来我俩这沟通也不怎么顺畅，最后约定，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新疆时间，在旁边的一家商店门口见。到了第二天，差点儿没把我吓坏了，好几个大小伙子围着老汉在那等我呢。我是叫司机把车停附近，并告诉他，瞅着苗头不对就报警才敢下车的。”他边抓头发，边仰身倒向沙发里笑着说。
“见面才知道，这里面有他儿子和几个亲戚，他们不放心，怕我糊弄老汉才跟来的，我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子玉，确认无误，这才一狠心把钱掏出来，钱货两清，我们都有点惴惴不安，也没多寒暄，就各自跑开，生怕对方像香港警匪片里演的那样黑吃黑似的。”听到这里我也为小廖捏了把汗，早年间我们去那边确实都怕治安不好。
“我抱着子玉往车上跑，那石头在怀里真沉啊，反正比来的时候那些钱重，上车我们就直接回了酒店，我直接把玉泡在了水盆里，再反反复复的用手电看了仨钟头，这心里又没谱了。你说咋好？”说着小寥摸摸口袋，大概是要找烟，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尴尬地笑了，坐回了原位。
“翻来覆去的一宿也没咋睡，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了事先约好的一家专门切料的加工点儿，怎么说呢？就这么一块儿石头，算是把我解放了，回来我就辞了职，不用再受那窝囊气了。”小廖的声音里透着舒展。
我却意犹未尽地问：“怎么样？那子玉里面的肉好吗？”
“嗯，比我想象的还好，当场就有人要花万收走，我没肯，回来慢慢卖，利润还高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别说，你的眼力还真不错。”我不无艳羡地夸奖。
“哪儿啊！那纯粹是运气好，加上当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子玉要赌亏了，我都不知道咋办，那里面还有爹妈给我攒的老婆本呢！换到今天，我恐怕真没那么大胆儿啦！”他这话听来也是发自肺腑。
“你现在咋样？”我顺着他的思路问道。
“生意是真不行了，让假货挤兑得够呛，全凭着前些年攒下的和田子玉变现硬撑着。人家守着新疆，拿着白玉河当背景板卖俄料、染色假子玉的播主把生意都抢走了，要不是有以前拿的这些原料，就你们砍的那价钱，我现在去和田的哪个巴扎上能买到？就更别提什么利润了。”这家伙似乎要调转枪口。
“现在全球经济都不好，和田玉这东西又不顶吃又不顶穿，像我们这还来照顾你生意就算不错了，你知足吧！”我急忙把这话头儿掐灭。
“是啊！要不咋办呢？我现在都被逼得往新疆返销子玉了，我这么说谁信呢？不过这也是我自己选的一条路啊，要说我不离职，在原单位混到今天，可能挣得比现在还多，就是自己受不了那份儿气啊！还有就是那种一眼就看到结尾的乏味生活。好在还有这么多自己喜欢的玉陪着。”
小廖倾诉着，我也不禁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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