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①:在涉案公司查获的假古董
图②:在涉案公司查获的假古董
图③:在涉案公司查获的假古董
图④:该案庭审现场
图⑤:犯罪团伙制定的销售目标展板
境外“名流”云集的豪华拍卖会、报价千万元的古董藏品、捡漏的名人字画真迹、一本万利的玉石买卖……“如果你敢在我身上赌,我就拼了命让你赢!”15万人的目标客户,余名被害人,余名60周岁以上的受害老年人,被骗金额余万元,其中被骗最多的老人损失近万元。谈及被骗原因,多名被害人表示:“他们的报价太高了,远超心理预期……”
拍卖会:“社会名流”是雇人演的
年底,香港尖沙咀一家豪华五星级大酒店的贵宾厅内,正在举行一场古董拍卖会。现场有20多个社会名流模样的人士,他们随着拍卖师的报价声不时举牌。
节节攀高的成交数额让来自江苏淮安的唐老伯激动又紧张——他的15件瓷器在现场待价而沽。为了亲眼见证,唐老伯夫妇自费来到香港,希望手里的古董能卖个好价钱。现场还有十几个人与他一样,他们来自全国各地,都是无锡某国际拍卖公司(下称“无锡拍卖公司”)的客户,受邀参加这场拍卖会。
“您家有玉玺吗?”年4月,唐老伯接到一名女子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无锡拍卖公司的业务员黄某,通过中国收藏家协会知悉唐老伯是一名古董收藏爱好者,眼下他们公司正在征集藏品,询问唐老伯手上有什么藏品。随后二人加了 几天后,黄某带着一名陈姓鉴定专家从无锡来到唐老伯家,对选中的15件瓷器进行拍照、制作图录,称要将这批藏品送到香港拍卖。为了感谢对方,唐老伯爱人私下送给黄某一个元的红包。将瓷器打包后,唐老伯一行来到无锡拍卖公司,签署了《委托服务合同》,并支付了包含打包费、鉴定费、托运费等在内的费用共计27.5万元。遗憾的是,唐老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的藏品无人举牌,遭遇流拍。对此,黄某表示可以运回无锡继续售卖。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交道,唐老伯损失27.5万元。唐老伯把自己的这次遭遇归为“运气不好”。他并不知道,多年以后,他将继续成为黄某的“猎物”。
年8月,顾阿婆接到黄某的电话,黄某称可以帮她卖藏品,并且报价很高,如一对“澳门回归大炮筒”(纪念钞)“香港回归大炮筒”(纪念钞),市场报价约为1万元至2万元,黄某给出的报价是40万元。在实地参观完无锡拍卖公司,看到该公司琳琅满目的藏品后,顾阿婆决定将自己的13套纪念钞交由该公司进行拍卖,并陆续支付了拍卖会进场管理费7万余元。
年1月,顾阿婆受邀到香港参加拍卖会。她的两套纪念钞藏品被一对中年夫妇以近百万元的价格拍下,黄某让顾阿婆支付7万元的成交记录登记费。后因买方违约无法退款,黄某许诺用买方抵押在公司的名贵古董花瓶抵债。顾阿婆以为自己捡了漏,便打消了退款的念头。
不久后,无锡拍卖公司业务员周某又联系顾阿婆,称其专门负责瓷器的海外拍卖,只要交3万元的进场费,就能帮她在新加坡拍卖掉古董花瓶。周某给出的报价令顾阿婆心动不已,可事与愿违,在她转账后新加坡拍卖行“关门”了,顾阿婆只好自认倒霉。
拍卖会频频流拍、客户屡屡违约、拍卖行关门……这是众多委托无锡拍卖公司到境外拍卖藏品的被害人的普遍遭遇。
像上文提到的拍卖会,无锡拍卖公司每年要在香港、澳门等地举办1场至2场。年后受疫情影响,境外拍卖会不再举行,取而代之的是在国内五星级大酒店举行的展销会。事实上,豪华大酒店的场地是该公司租来的,“社会名流”是该公司花钱雇人演的,每场拍卖会看似豪客云集,实则都是在演戏,其目的是骗取被害人的信任,从而以各种名目收取费用。
捡漏:“转手就能获利百万”
年下半年,周某联系顾阿婆,称其委托公司售卖的11套纪念钞有6套已经成功出售,共计价款11.6万元。这个价格等于保本出售,顾阿婆有点不高兴,周某解释说眼下钱币类行情低迷,能平价出手已是不错,何况他还给顾阿婆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这儿有宣德年制款五彩开光凤纹梅瓶、雍正年制款粉彩九桃福寿天球瓶……都是真正的好货,市场拍卖价超过千万元,现在只要10万元的内部价就能拿到!”
周某还告诉顾阿婆,因无锡拍卖公司解散,他目前在一家珠宝公司上班,也做古董生意,珠宝公司的一名大客户因“儿子赌博欠下巨额赌债”,不得已委托他们公司低价贱卖藏品。他本想自己拿下藏品,但公司规定员工不得购买,因此希望与顾阿婆合买,他负责找下家,卖出后两人平分利润。
“还有这样的好事?”顾阿婆知道明清的古董价值连城。见顾阿婆有些犹豫,周某将他和青岛、大连等地客户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她看,说已经有人看上了这些古董,转手就能获利百万元,因为信赖顾阿婆的人品,所以有了好事第一个想到她。于是,顾阿婆和周某私下签订合同,先后合买了12件古董花瓶。按照约定,顾阿婆支付了86万元,周某则每次都将自己的转账记录截图发给顾阿婆,甚至有时还会直接转账给顾阿婆,再由顾阿婆支付给公司。
年9月,周某将同事徐某龙介绍给顾阿婆。徐某龙向顾阿婆透露,新加坡的客户看上了公司的9幅字画,报价超过千万元,这些字画的主人因生意失败急需资金周转,打了“骨折价”着急出售藏品,其中包括徐悲鸿的树下三骑图、张大千的仕女图等名画,“都是真迹,每幅只要十来万元”。徐某龙说想和顾阿婆一起合买藏品赚差价。听说连下家都找好了,而且马上就能获利,徐某龙又是自己信赖的周某推荐的人,顾阿婆支付了68万元“合买”名画。
在公司,顾阿婆是最受欢迎、“重点维护”的VIP客户。她与建立“合作”关系的周某、徐某龙、黄某等人,“合买”了12件瓷器、17幅字画、17件玉器以及3件其他藏品,共计支出万元。直到年4月案发前,依然有从珠宝公司“另立门户”的业务员找到顾阿婆,声称要与她一起“合买”古董发财。
“唐老师,您还记得我吗?”再次接到黄某的电话是年9月,唐老伯对这个小姑娘印象深刻。对方表示一直对唐老伯充满歉意,说自己现在珠宝公司上班,邀请唐老伯到公司考察,实地参观公司的展厅。此行唐老伯带了一枚重金购买的奥运徽宝玉玺,公司鉴定师经现场评估,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报价。然而,要想委托公司销售,必须先交元的VIP会员费,才能享受在该公司 珠宝公司藏品丰富,尤其是玉器,令人大开眼界。黄某告诉唐老伯一个“秘密”:这些藏品都是从客户手里收购来的,因各种原因,价格极低,其中有几件和田玉摆件堪称珍品。据她估算,内部价13万元的“封侯拜相”玉摆件,在市场上25万元秒出;内部价24万元的“白玉双耳瓶”,在市场上至少能卖到55万元。她希望和唐老伯合买,她出小头,唐老伯出大头,这既是弥补自己的歉意,她也能顺便“喝口汤”。一番说辞情真意切,唐老伯当场付款26万元。
按照约定,黄某要在一个月内卖掉玉器和奥运徽宝玉玺。哪知自唐老伯回家后,拍卖的事就再无下文,黄某也总是以忙推脱。年4月19日,唐老伯从淮安赶到无锡欲拿回藏品,却发现公司已人去楼空。
据悉,像顾阿婆、唐老伯这样被骗的有近百人,被骗金额共计余万元。
“他们的报价太高了,远超心理预期……”谈及被骗原因,多名被害人承认“怕失去赚钱机会”,但他们也有不解:“明明对方也付了钱,有转账记录、交易流水,有的还专门把钱打给了我,他们怎么会是骗子呢?”
纠纷:警情频发,发现存在诈骗嫌疑
“所谓转账记录是PS的,交易流水是伪造的,买家要么是虚构的,要么是由其他业务员冒充的,被害人的钱到公司账上后公司会将钱款转给业务员,由业务员打给被害人一起买公司的古董,营造合伙投资的假象……这是一起典型的公司化运作的团伙犯罪案件。”无锡市新吴区检察院第二检察部副主任温瑶说。
年3月,无锡市公安局新吴分局在对辖区警情进行梳理时,发现辖区内一家文化公司与客户有大量经济纠纷警情,存在诈骗嫌疑。进一步侦查发现,该公司的负责人凌某与另一家同样存在古董诈骗嫌疑公司的负责人杨某,都曾就职于某珠宝公司担任业务员,且三家公司经营业务和模式大致相同,而珠宝公司的实际负责人是徐某。随后,公安机关对凌某、徐某、杨某等人立案侦查。同年4月14日,公安机关组织警力进行抓捕,49名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归案。
经查,年7月至年4月,徐某单独或者伙同他人,先后出资设立包括上述无锡拍卖公司、珠宝公司在内的三家公司,并负责公司管理、提供客户资源等实际经营管理活动。其间,徐某先后任命徐某龙、黄某、周某等人分别担任公司业务组长、副组长,雇用杨某等人担任业务员,利用总结整理的“话术”,联系持有玉玺、钱币等藏品的被害人,谎称公司能帮助他们宣传推广进而高价出售,诱骗被害人携带藏品到公司面谈。业务员将被害人的藏品照片上传至公司 据徐某供述,他早年在艺术品拍卖行工作过,手上有15万人左右的客户资料。每隔两三个月,他就将一批客户名单发放给业务组长,再由业务员打电话进行诈骗。在最初的诈骗模式中,业务员会用一个极高的报价骗取被害人签订合同,但根据合同约定,公司需在约定的期限内参加拍卖会或找到下家出售,可拍卖会本就是走过场,也不存在什么买家,更不会有任何成交,因此有的被骗客户就找上门讨说法。为了安抚、稳住一些重要客户,该公司会不时假装出售成功实则是低价回购客户的收藏品。
年,徐某决定公司“转型”。他先后从苏州、无锡等地低价购入大量仿冒名家字画、劣质玉石,组织公司的业务组长、副组长和业务员虚构上述仿冒字画系名家真迹、劣质玉石系高档和田玉石,极具收藏价值和升值空间,且已有“买家”欲高价收购等事实,欺骗被害人出资购买上述字画、玉石,进而骗取被害人钱款。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有人打“感情牌”,天天对被害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有人信口开河,5万元的徐悲鸿奔马图、7万元的齐白石群虾图,“保证真迹”;还有人信誓旦旦,要带着被害人一起发家致富,“如果你敢在我身上赌,我就拼了命让你赢”……
检察官在办案中发现,被害人持有的玉玺、钱币,大多数是通过电视购物所得。由于轻信所谓专家给出的“投资能升值”的评估,在犯罪分子十倍乃至百倍的虚高报价面前,大部分人选择了相信,从而一步步落入犯罪分子精心编制的陷阱。
年7月29日,由新吴区检察院提起公诉的徐某、徐某龙、黄某、周某等人诈骗案一审宣判,其中主犯徐某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万元,其余8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至有期徒刑三年不等的刑罚,各并处罚金。目前,凌某等人诈骗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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