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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图轴上的千年扬州

本文转自:扬州日报

何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是根据北京大学侯仁之、建设部郑孝燮和故宫博物院单士元三位先生提议而建立的一种文物保护机制。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确定并公布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均为保存文物特别丰富、具有重大历史价值或者纪念意义、且正在延续使用的城市。年,国务院公布了中国首批24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扬州荣列其中。

“扬州是个好地方,特别是文明、文化、历史古城,在全国都很有分量。”是啊,扬州有着两千五百多年的悠远历史;扬州有门类众多保存完好的文物遗存;扬州有延续千年的文化传统和形质丰富的文化内涵;扬州更是一个同大运河一样筑造了两千多年、发展了两千多年、并且在今天乃至将来依旧发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价值的城市。今天,我们重温一个问题——扬州何以成首批“历史文化名城”?在回望中,我们进一步理清来时的路径,以期在展望未来时能够确定更合理的方向。

“让文物说话、把历史智慧告诉人们”。那么,本期我们先从扬州博物馆的14万件(套)中遴选一批重要文物开始,听扬州博物馆馆长束家平解读扬州历史故事。

歌吹沸天——工笔重彩的汉代扬州百工图

广陵王玺金印

“殿下,广陵国到了。”属下的话,打断了东汉第一代广陵王刘荆的思绪,拉开车帘向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纵横交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宇。这是一座热闹非凡的城市,人烟稠密,熙熙攘攘,驾肩而行,来来往往的车辆时不时地相撞牵挂,歌声、笑声、喧闹声,如沸腾的波涛,直冲云天。

公元58年,汉明帝即位不久,刚被封为广陵王的刘荆被送出洛阳,前往广陵国。汉代的广陵国是分封的诸侯国,其范围在今天的扬州、江都和高邮一代,这一地区环境优美,物产丰富,公元前年,汉武帝刘彻的儿子刘胥被封为西汉第一代广陵王。及至刘荆,已经是第七代广陵王了。

刘荆摩挲着手中的广陵王玺,心中想的全是“凭什么是刘庄即位”,也正是这份自负,导致了刘荆的悲剧。因为多次出言冒犯皇上,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请求严惩。最终,刘荆选择了自杀。此后,朝廷也取消了广陵国。

死后陪伴刘荆入葬的就是这枚纯金铸成的广陵王玺,“广陵王玺”四字展现了汉代高超的手工技艺。刘荆墓中同时出土了大量金银饰品,如镶嵌松石的金皇冠、镶嵌水晶泡的金圈和镶嵌琥珀的九子奁盒等。从中不难看出,汉代扬州的金银镶嵌和珠宝漆器制作技艺之高超。

错银铜牛灯

夜幕低垂,广陵王刘荆舒适地席地而坐,宫人们连忙上前,点亮案几上的青铜灯,灯光虽微弱,却足够照亮刘荆手中的案牍。

如果不说,你很难想象这样高大的青铜器是一盏灯。将近半人高的铜灯是一头俯首站立的黄牛造型,双脚上耸、四足矮而敦实、尾卷曲向上,十分逗趣。

一阵风袭来,火焰有些许飘动,宫人小心地拨动铜牛灯的把手,灯盘随之转动,有菱形格状镂孔和小环的灯罩遮住火焰,挡住了风的“侵袭”。燃烧许久,殿内依旧芳香如许,不曾产生一丝的烟尘味道。仔细观察,原是因为灯盏与牛腹间连接的弧形圆管,灯火点燃后,产生的烟尘通过弯管导入牛腹中的清水里,从而保持室内空气不受污染。

馆长说:

汉代“视死如视生”的生死观直接造成厚葬之风盛行,扬州的汉代考古成果卓著,让我们有了一睹汉室宗亲真实生活的机会。

汉代的扬州富可敌国,雄霸东南——水运初盛,盐务兴起,工业发达,人才辈出。

昔日的广陵国属南北交会之地,物质文化的高度繁荣第一次将扬州的文明推向巅峰。文明的突出表现便是手工业的发达,从出土的文物来看,不仅品种繁多,制作均精致优良,无不反映出广陵人的聪明与才华。

霞映两重城——青绿绮丽的唐代扬州商旅图

青花碗瓷片

晚唐年间,一日的清晨,河南巩县窑口,窑主在苦思冥想,为什么高鼻子蓝眼睛的西亚客人对巩县窑拿手的三彩不感兴趣。在商贾如云的扬州城集市上,因为色彩艳丽,巩县窑出品一直都是市场的抢手货,唯有西亚人在货铺前指指点点,用蹩脚的中文说着“淡一点的”。

凭借着这句话,窑主在每天烧制之余,一直调试着新的釉色,要比三彩淡,那么底色就施全白,将青色的钴料一遍遍仔仔细细地描将上去,与“浓妆艳抹”的三彩相比,手中的瓷器素面朝天,好似清水出芙蓉。

试完了釉色,窑主尝试着做了一批瓷碗与瓷盘,以唐代常有的云气纹与忍冬花纹饰装点,小心翼翼地装进木箱内。带着这批“试销品”,窑主再次踏上了扬州的行程。

抵达时已是晚上,陶瓷集市依旧人潮涌动,正应了那句“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繁忙的港口上,络绎不绝的商船穿梭、停靠,不同肤色的外国人走下商船,在集市“淘宝”。

巩县窑的青花瓷碗一下子抓住了一位阿拉伯人的眼光,一下子买了三个青花瓷盘。带着丰收的宝藏,这位阿拉伯商人气喘吁吁地抱着“战利品”回到商船,而他的船在千百年后,被打捞上来的今人命名为“黑石号”。

三个青花瓷盘还未得到市场的检验,便沉睡海中。所幸,巩县窑窑主制作的其他青花瓷器得以在扬州出土,颠覆中国陶瓷烧造的历史,将中国青花瓷历史提早了数百年。

打马球铜镜

草长莺飞的四月天里,张家二姑娘与闺蜜们相约了一场马球赛。

骑上马,在马球场飞驰,左手拉紧缰绳,右手紧握鞠杖,瞄准地面滚动的球,向着球门,奋力一挥!球进了!锣鼓声随之响起,夹杂着场边的喝彩声,标志着进球的旗帜高高扬起,恣意的笑容在张家二姑娘的脸上洋溢。

汉代之前,中国是没有打马球运动的,后来由波斯传入我国,到了唐代,深得皇帝和贵族的喜爱,这项运动得以流行起来。不仅如此,妇女也参加到打马球运动的行列,这足见唐代开明与开放的社会风尚。

艺术来源于生活,作为唐代的全国最大的铜镜产地,打马球也成扬州铜镜匠人的创作题材,铜镜上不仅有打马球者,还可以看到人与球之间衬以高山、花卉纹,一动一静两相宜。

馆长说:

唐代扬州,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海上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港口。无论是北上京城,还是南下远航,扬州都是必经之地。同时,唐代的扬州手工业发达,是铜镜和金银器的重要产地,也是各种瓷器的集散地,来自中国各个窑口的瓷器在这里汇集,当时著名的长沙窑、邢窑、越窑等窑口的瓷器就都是在扬州装船出海的。

繁荣的海上贸易,吸引了众多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前来经商。留存至今的唐代伊斯兰教清真寺、唐代三彩胡俑和骆驼俑等文物遗迹,都是阿拉伯人曾经在扬州生活的印迹。

文物无言,却在无声地记录历史,透过它们,扬州唐代国际化大都市的景象浮现于眼前。

淮左名都——清逸雅致的宋元扬州文韵图

霁蓝釉白龙纹梅瓶

元朝人尚白,尚蓝,正如元人最简洁的自述“国俗尚白,以白为吉”,而蒙古民族又自古便有“苍狼白鹿”的传说,他们尊重敬视,蓝白是万能的“长生天”和祖先的颜色标志。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景德镇的青花瓷进入大规模生产。但是,作为全国的陶瓷中心,景德镇的陶工自然不甘于此,他们创新性地研制出了霁蓝器。相比青花,霁蓝釉的难度更高,发色也不够稳定,一件成功的霁蓝釉瓷器需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天,窑口极为难得地找到了一批进口钴料,陶工小心翼翼地为小口、短颈、丰肩的梅瓶上了釉色,通身上完霁蓝釉后,按照当时的审美,陶工还在瓶身上用白釉雕饰了一条活灵活现的白龙。

放入窑口后,自然是充满着希冀的等待,当然,还要掌控好窑口内的温度,温度低了釉色就会发黑,温度稍高就会出现流釉现象。终于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陶工们从窑口取出梅瓶,只一刹那,如宝石般晶莹透润的釉色,引来整个窑口工人们的惊呼——眼前的梅瓶,蓝釉发色稳定、深沉、匀净不晕散,白釉雕饰的白龙活灵活现,极其具有张力。

千百年后,这份惊呼的深情,几乎出现在每一位亲眼看见霁蓝釉白龙纹梅瓶的观众脸上。目前世界仅存的三件白龙梅瓶中,扬州博物馆所藏的这件,是当中保存最完整、最大的一件。

馆长说:

没有人知道,这件宝物是如何流传至扬州的。元代的扬州因地处南北枢纽,也有过短暂的繁荣,但是运河的断流又让扬州的地位一落千丈。或许,霁蓝釉白龙纹梅瓶的传奇身世,也在映照宋元以后扬州的迷离,而其所代表的顶级技艺,也代表扬州千百年始终赓续的城市文脉。

销金锅子——浓墨重彩的清代扬州风尚图

山子雕《大禹治水图》

“玉料到了!”随着一声通传,两淮盐政在建隆寺设立的玉局内,十余名扬州工匠翘首以盼。新疆和阗(今和田)一带的密勒塔山开采了一块极品的青玉,重达10吨,乾隆帝认为如此罕见的大玉应该用来表现丰功伟绩,工匠自然是选择声名远扬的“扬州工”。

经由运河的运输,玉石终于抵达扬州,在工匠们面前揭开神秘的面纱,同时送来的还有画匠贾全按玉山的正、背、左、右四面共画的四张图样,以及根据图样制成的蜡样。蜡样和玉料运抵扬州后,由于天气较热可能会导致蜡样融化,所以又申请重新按图样做成木样运往扬州。

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扬州工匠正式开始在玉料上依照木样大小和纸样所贴深浅尺寸、数目对玉料进行打取钻心、雕刻光细。

饶是代表了清代玉雕最高水准的“扬州工”,面对如此庞大的玉料,难度也是空前的。琢磨玉山时,为了方便上下、前后、左右同时多人制作,沿玉山周围搭了一棚架,棚架上有可供上下左右活动升降的构造。除用传统的琢玉铊子外,工匠们还利用大小口径的管钻,以便雕刻玉山上深进的山洞、镂雕的树木枝干叶脉等等,并用金刚石特制的刻玉刀雕琢。

乾隆帝对这座玉山雕琢尤为挂心,亲自筹划了制作全过程,工匠们在凿玉前,要把每一张图纸、每一个纹样先交由皇帝过目并批示,如不满意就要及时修改,直到敲定。

清乾隆五十二年,当工匠雕完整座玉山的最后一笔,眼前的成品令人震撼——既有峻岭叠嶂、悬崖峭壁、飞流瀑布的自然景象,又有十几处人物神情、动作各异的治水场景,玉匠师随形施技,采用浮雕、凸雕、深雕等技法,将题材与玉石料的原有形状巧妙结合,体现出“扬州工”登峰造极的雕刻技巧。而此时距离玉材抵京已经过去了六年。

棕色漆刻梅花纹鼻烟壶

夕阳西下,扬州埂子街达士巷古榆书屋内,雕漆名匠卢葵生依旧没有放下手中刻刀,最近他又收到了来自紫禁城的“订单”,以往他最擅长的是漆砚盒与漆砂砚,如何突破自我,将自己的高超技艺以其他形式展现,卢葵生暂时还没有思绪。

走出家门,在街上闲逛,看看繁华的扬州夜景,听听城内的贵公子们最近的时兴玩意儿,这时候一个灵感划过卢葵生的脑海中——在富商们争奇斗富的酒楼内,贵公子们几乎人手一个鼻烟壶,将雕漆与鼻烟壶结合起来是什么效果?

灵感来了,就立刻付诸于实践。当晚,卢葵生就开始了绘画构图,依旧选择他最爱的梅花题材。笔尖在宣纸上刷刷划过,一株折枝梅花跃然纸上,虽雕漆是主业,但是卢葵生的绘画意境亦甚为雅洁,这也是沿袭扬州当时的主流画风。

接下来的日子里,卢葵生闭门创作,数日后,一枚棕色漆刻梅花纹鼻烟壶诞生,其腹部一面浅刻的一株折枝梅花与另一面阴刻行书“好花清影不须多”相呼应,表现出江南文化情调和文人意趣。

此后,与这件鼻烟壶一同出品的卢葵生雕漆作品一同随着运河的水流,“淌”进紫禁城,也将扬州工匠的美名远扬。在他的带动下,扬州成为全国紫砂漆器、雕漆制作中心。如今,这件鼻烟壶也是卢葵生传世漆器中,唯一一件鼻烟壶,在故宫博物院中珍藏。

馆长说:

清代是扬州社会经济文化的鼎盛时期。

运河的连通、盐业的繁荣,扬州成为商贾汇聚的福地。富庶的经济,推动了城市的消费水平,大批文人墨客慕名而来,企图在扬州实现个人成就,铸就了扬州文化的高峰。

同时代还诞生了“扬州八刻”,囊括了木刻、竹刻、砖雕、骨雕、漆雕、玉雕等等,这些传统技艺的产生与特定历史环境下民众生产生活方式相关联,随着人们审美价值观的嬗变而衍生,同时受到不同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和文人文化渗透等因素的影响,扬州的手工艺水平也在此间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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